前幾天，一位年輕的小姐，跑來跟我室友買他的二手書。我室友的書很多是屬於心靈成長的。然後這位小姐也很大方，一邊挑書，一邊和我聊起來。
我看她都挑心靈成長類的書，所以就問她怎麼對這個有興趣？
她說：「我大學時就覺得想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麼？然後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。所以開始追尋，看書、上課，大學畢業後也持續著。不過還是沒找到真正的答案。」
我心中有點感嘆，人生的意義？好陌生遙遠…果然青春無敵啊。
我問：「聽起來，你覺得有一個答案藏在某處，等著你找到它，當你找到它後，你就沒有問題了。」
她低頭想了一下，有一點羞澀：「好像是這樣。」
我笑笑問：「你確定真的有這個答案存在？你確定有了它，你就會沒有問題？」
她好像從來沒被問過這樣的問題，所以愣了一下：「其實我也不知道，就覺得應該是有。」
我遲疑了一下，衡量自己是否該交淺言深，但最後還是說了：
「我邀請你一起來觀察這件事：你認定有一個有所有問題的答案存在著，但其實你不知道這個答案是否能解決你的所有問題，也不知道是否存在這種答案？甚至你不知道這答案在哪裡、如何找到它、它會是什麼、甚至存不存在？但你煞有介事地追尋它，並且為了找它花了多年的時間和精力。你覺得這是什麼狀況？」
她聽了以後，有一點慌亂：「你是說，我找尋生命的意義是錯的嗎？」
我心下有點安慰，覺得冒這個險還是值得的。因為她是慌亂，而不是防衛，這是好的開始。
我看著她的眼睛：「我沒有這個結論。我只是邀請你去看自己頭腦的運作方式，看看你這個追尋是如何地在運作：你在追尋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、也不知道有沒有效的答案。」
她變得茫然又有點緊張：「你這樣，會讓我覺得追尋生命的意義是沒有意義的，我腦中一片空白，不知道該怎麼辦。」
我微笑，心裡稱讚，好一個敏銳的心靈，很值得陪她繼續探索下去：「你也找了很多年了，你就知道該怎麼辦嗎？」
她頓了一下，有點害羞：「沒有耶。」
我笑著回答：「既然找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，那要不要試試看：放下尋找答案的衝動？就放開來，放下弄明白的衝動，只是單純地讓頭腦空白著？看看會怎麼樣？反正，找答案你也找了很多年了，如果這樣行不通，你大可回頭再找下去，這對你來說，一點也不困難，不是嗎？」
她沉默了許久，然後忽然笑了，我見狀也笑了。
我看了看她：「現在你覺得怎麼樣？」
她說：「我忽然覺得以前很蠢很可笑，無法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找尋意義。」
我用指節敲敲椅子的扶手，回答：「當你迷惑的時候，記得回到這裡。」
她眼神明亮的點點頭。
看著她提著一堆書離去的背影，我暗自祈禱，希望回到滾滾紅塵後，她還能記得回到那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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